凌晨5点,李家芹菜被熟悉的腹痛惊醒。几个小时后,她在酒店厕所里一个人生了个女孩。

女婴哭声洪亮,因害怕此事被别人知道,打扰自己的生活,她随即将女婴掐死,并用塑料袋包裹后扔进附近的垃圾房内。

这个稀里糊涂怀上的孩子,来到这世界不足10分钟,就这样,被稀里糊涂的母亲稀里糊涂地抛弃了……

外婆痴傻母亲私奔离家

李家芹还记得自己年幼时的那段光阴,那时候,父亲还在做挖藕的工作,弟弟还没出生,奶奶虽不喜欢自己,但母亲勤勤恳恳操持家务,总想方设法护着自己。

记忆里,父亲的工作总是很辛苦。最繁忙的那几天,父亲经常半夜就整装出发去上工,李家芹就会趁父亲出门了,偷偷溜到母亲的床上去,母亲脾气好,会轻轻拍着李家芹,给她讲过去的故事。

过去的故事就是母亲自己的故事,并不发生在安徽,而是在遥远的上海青浦。

1979年,母亲出生在青浦的乡下,外婆那时候也年轻,母亲是她的第一个孩子,但母亲的童年过得并不如李家芹,一家三口过得很艰难,因为外婆的智力有障碍。

外公年轻时是个穷小子,家里屋破瓦烂,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,快30岁的时候,才经人介绍娶了总是憨笑傻乐的妻子。

这对夫妻婚后的生活依旧艰难,在女儿10多岁的时候,家里总算攒了一小笔钱,在自家屋子里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铺。

但好景不长,杂货铺才开了半年,就被一把火给烧没了。

后来母亲才知道,那天是外婆烧水时,火星溅出来掉在柴火堆上,柴火迎风着火,外婆却不知应该灭火,而是慌忙转身把杂货铺装钱的小铁盒掏出来抱着,一下跳进了屋边上的小河里。

那场火烧光了这个家庭的希望,也烧光了最后的一点平静与安详。1994年,母亲15岁了,外公对她和外婆的责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。

那年村子里来了个年轻小伙,二十五六的年纪,挑着个担子卖些小杂货,听口音不是本地的,母亲对他一见如故。于是,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,母亲带上几件自己的衣服,与这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小伙子偷偷跑了。

弟弟出生后她辍学早婚

母亲跟着小伙子跑到了安徽的一个小山村里,当她看见破矮的小屋,泥泞的地面,还有卖货郎严厉的妈妈——自己未来的婆婆时,才知道后悔也晚了。

到了1996年,李家芹就出生了。父亲回到家乡后就找了挖藕的工作来维持生计,母亲也起早贪黑地做农活,李家芹的出生加重了家里的负担,但奶奶和父亲依然一直念叨着“女孩儿不中用,还是得生个男孩儿”,于是到了2008年,12岁的李家芹终于有了一个弟弟。

弟弟出生后,原本就不受重视的李家芹更是没人管了,她原本念书就有困难,看见那些数字和文字就头大,这下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成绩跌到谷底,惨不忍睹。

13岁时,父亲和她说,别上学了,李家芹就开始了“家里蹲”的日子。

游手好闲几年后,家里看不下去,给她找了份餐厅洗盘子的工作,后来又换过几回工作,都是些打扫卫生、工厂打工之类的活,因为学历太低,很少有地方愿意要她。

19岁时,李家芹的姑姑张罗着要给她介绍一个“比小芹大了一些”的男人。见面才知道,“大了一些”是大了17岁。

2016年,李家芹领了结婚证,一场简单的婚礼后,她跟着这个还没见过十次面的男人走出了自己生活了20年的家。

生下儿子婆家疏远

结婚后,李家芹和丈夫无话可说,但她觉得挺开心,因为丈夫的家在镇上,她跟着婆家一起搬进了小楼房。

和蔼的母亲虽不在身边,但霸道的父亲和凶悍的奶奶也没机会对她唠叨发脾气了,除了看起来也很暴躁的婆婆,再没人管着她。

几个月后李家芹怀孕了,这下连婆婆都不怎么凶她了,甚至默许她辞去了工作,整天在家玩手机看电视剧。

肚子渐渐大起来,李家芹一次都没去医院做过检查,婆婆说:“哪有那么娇弱,俺们那个年代谁不是在家就生了。”

李家芹自己也觉得无所谓,孩子是怎么生的?多久会生?生下来要怎么养?她全都不知道,知道这些做什么,还是看电视更有趣。

大半年后的一天,她电视剧正看到紧张时候,忽然发作了。李家芹的丈夫很快就回来了,还借了一辆小面包车,他和婆婆把李家芹搬上车往医院开。

正是下班高峰期的时候,面包车开到半路就堵在了一座桥上动弹不得,李家芹在车上挣扎了半晌,竟把孩子生下来了,由婆婆动手掐断了脐带,是个男孩儿。

浑身赤红的婴孩开始大哭,婆婆抱着孩子乐不可支,李家芹觉得有点累,很快睡了过去。

但没想到的是,从月子开始,婆婆和丈夫就不让李家芹抱孩子,口口声声说着:“你太笨了,多碰孩子要像你一样变笨的。”

婆婆把孩子抱去了自己房间,买了奶粉来喂,李家芹一开始还想见见孩子,后来逐渐不放在心上,不用自己照料,正好可以继续看电视剧了。

出了月子,婆婆和丈夫对她渐渐苛刻,总会挑些刺来责骂她,日子过得就没那么顺心了。

2018年7月的一天,姑姑突然给李家芹打来了电话:“小芹,你快回家来,你爸不行了!”李家芹慌慌张张回娘家,却只见到父亲躺在床上,脸色白得像纸,奶奶和母亲伏在床边哭,年幼的弟弟不知所措地牵着母亲的衣角。

所有人都顾不上李家芹,嘈杂的人声中,李家芹听到一个不太能理解的词汇:中暑。不久父亲就过世了。

办丧事的时候,婆婆和丈夫并没有前来吊丧,为此,丧礼后她赌气不愿意回丈夫家了。

丈夫家好似也无所谓,两边僵持了两个月,却发生了一件改变李家芹人生的事。

酒吧上班意外怀孕

到2018年9月,李家芹的母亲接到一个电话,接起电话只说了一声“喂”,忽然就泪如雨下。挂了电话,母亲告诉李家芹,外公外婆要来接她们了。

故事里的外公外婆吗?母亲说原来自她离家出走后,外公外婆一直没有放弃找她。

几十年下来乡下的房子已经拆迁,两位老人搬进了拆迁的楼房,又碰上街道里人口普查,终于在电脑系统里查到了李家芹母亲的行踪信息。

2018年10月,李家芹跟着母亲和弟弟第一次坐上了绿皮火车。

上海,一个光辉亮丽的字眼,即使身在偏远的山村李家芹也有所耳闻,她在电视剧里看过太多的华灯初上与霓虹魅影。

来到上海的生活与在山村截然不同,外公外婆忙着和母亲叙旧,向前来探望的亲戚们诉说着寻女的故事,又张罗着给弟弟上户口、找学校,依旧没有人留意李家芹,李家芹在家待腻了就会溜出去看这个城市的夜景,那么多灯,从前从未真实见过,多美啊。

到年底,众人好似终于记起了还有一个女孩子,又张罗着给李家芹找工作,依旧是饭店里洗盘子之类的杂活,李家芹做几天就不耐烦,陆续又换了几份工作。

到2019年春节后,李家芹偶然认识了一个名叫佳佳的女子,佳佳是一家酒吧的服务员,据她说,那里才是上海真正的好地方,佳佳说要带李家芹去玩玩,李家芹兴高采烈地跟着去了。

果然如佳佳所说,酒吧是个好地方,闪耀的灯球、劲爆的音乐,还有热舞的俊男靓女,李家芹发现,只要买一杯酒挑一个卡座坐下,很快就会有男子来找她说话,那些男子都说话好听,甜言蜜语地哄她,还会给她买酒喝,她爱上了酒吧生活。

后来不用佳佳带,她自己也会经常去酒吧玩,上班发的工资全部用在了酒吧里,家里也不过问,只要她能回家就行。

有几回喝得尽兴,也有男子邀她去酒店过夜,李家芹都答应了,第二天就各自分别,她连那些男子的名字都没有过问。在酒吧,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。

直到2019年11月的一天,李家芹惊觉自己例假已经两个月没来了,曾经生育过的她有过类似的经历,她意识到:自己又怀孕了。最可怕的是,她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。

惊慌失措之下,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。但如果要去打胎,是必须要一段休养的时间和较平时吃喝玩乐更多的钱,必定会引起怀疑。

李家芹这个人,从没想过那么复杂的事,这一会儿想了很久,最终作出一个决定:拖着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至于多久会显怀,多久要生产,生下来怎么办,她觉得太麻烦了,到时候再说吧。

到了2020年年初,李家芹的肚子开始隆起来了,但此时的疫情让很多人失去了工作都待在家里,她洗盘子的饭店也倒闭了,又不能出门,原本就微胖的她更加壮硕了一些,加上穿得厚,虽然偶尔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怀孕了,都被她搪塞过去。家里人也没有发现她怀孕。

扼死孩子扔进垃圾桶

2020年6月25日,李家芹和佳佳相约在酒吧附近的旅馆里开了一间房,打算当晚玩个痛快后直接入住,但佳佳的老公中途让她回家,李家芹便独自入住。

到了半夜,前几天刚在酒吧认识的一名男子“阿宽”给佳佳打电话,说自己喝醉了。佳佳告诉他,李家芹住的一家酒店,空了一个床位,可以问她能不能来借宿一晚。李家芹同意了。

阿宽来时已经喝得烂醉,倒头便睡。到了早上5点,睡梦中的李家芹被肚子一阵疼痛惊醒,她发现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,原来是羊水已破,她即将生产了。

她转头去看另一张床,阿宽还醉醺醺地躺在床上,李家芹怕吵醒他引来麻烦,于是一个人到卫生间去,坐在抽水马桶上,咬紧牙关忍着痛用力生产。

几个小时后,天色已经大亮,李家芹终于生下了一个婴孩,婴孩“扑通”一声掉进马桶里,李家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一松。

她坐了一会儿,感觉恢复了一些,便转头去看。小小的婴孩浑身是血,脐带还没有断开,头朝下躺在马桶里。

正在此时,孩子忽然张开小嘴,用力几下,开始“哇哇”哭泣。李家芹原本还在缓神,一听到哭声就猛地一震,“决不能让人知道这个孩子,她会毁了我的生活”。

下意识地,李家芹伸出手去抓住孩子,她左手把脐带一把扯断,右手反手握住孩子纤细的脖子,那脖子细而软,一只手刚刚好握住,似乎感觉到有东西,孩子顿了顿不哭了,随即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哭声。

李家芹立刻用左手捂住孩子的口鼻,右手掐住孩子的脖颈死死扼住,几分钟后孩子的脸色开始发紫。

直至没有一丝响动,她才松手,此时她确认孩子已经死亡,便将孩子从马桶里捧出放在一旁的浴缸里,环顾四周后准备用卫生间垃圾桶的袋子装孩子的尸体。

她又给佳佳打了个电话,说自己生理期来了,让她帮忙送一包卫生巾来,佳佳不耐烦地送来了,但只从门缝里塞给她就走了。

李家芹趁拿卫生巾的时候看了一下房间里,阿宽还躺在床上没有醒。于是她迅速脱下身上穿的马甲包住孩子,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生下的是一个女婴。

她用塑料袋在孩子外面包裹几层,把这个大“包裹”装进了佳佳带来的手提袋里。

此时已是上午9点,李家芹拿着酒店的房卡下了楼,她神色自若,酒店前台没有任何怀疑。她走出门去晃荡了几圈,想起来酒店后的一条街上有几个大的垃圾桶,于是便走过去。

到了垃圾桶那里她有一些慌张,看看左右没人,过去扒着垃圾桶往里面看了看。垃圾桶里面又深又黑,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。

她退开几步,又左右看看,确定附近没有人,才提起手里的袋子,把手提袋连着里面的婴孩尸体扔进了垃圾桶。

她被警察的敲门声叫醒

当天下午,清洁工定时前来打扫垃圾房,倒出整桶的垃圾时却从一个手提袋里滚出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物体,从包裹在外面的塑料袋缝隙里,似乎滴出了几滴血液,清洁工戴着手套,好奇地把塑料袋拉扯了几下,随即一声尖叫,穿透了宁静的酒店后街。

李家芹回到家中时外公外婆和母亲都在,她只说自己累了,想睡一觉就进房间去了。

李家芹是被警车的鸣响、警察敲响房门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的,直到戴上手铐的那一刻,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,但是一切都晚了。

检察院审查认为,李家芹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,致一人死亡的行为已触犯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232条,涉嫌故意杀人罪,且被害人系其亲生女儿,应当酌情从重处罚。

近日,上海市青浦区检察院对本案提起公诉,依法追究李家芹的刑事责任,并建议判处被告人李家芹十四年以上十五年以下有期徒刑。(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)

(来源:方圆微信公众号 作者:王擅文 上海市青浦区检察院)